当童贯在东京的琼林玉宴、笙歌曼舞中接受着无休止的阿谀与庆贺,志得意满地描绘着踏平梁山的“宏图”时,远在山东祝家庄的宿元景,接到了那道由快马信使送来的、措辞严厉的申斥诏书。 捧着那卷仿佛带着东京喧嚣与燥热的绢帛,宿元景愣在当场,久久无言。信使那公事公办、甚至带着一丝轻蔑的语气还在耳边回响,诏书上“悖逆”、“一概不准”、“即刻回京”的字眼如同钢针,刺得他眼睛生疼。 “这……这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忧虑,“他们……他们究竟哪来的这般自信?以为剿灭梁山,如同探囊取物般轻松?”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两次招安所见的景象:祝家庄那规划整齐、生机勃勃的街市,热火朝天的工坊,精神饱满的士卒,平整如镜、人车分流的“水泥”直道;还有那小学堂里孩童们朗朗的读书声,中学堂里少年们专注学习各类实用技艺的眼神……这一切,早已颠覆了他对“草寇”的所有认知,也深深震撼了他身为朝廷重臣那固有的优越感。 他不得不承认,王伦此人,眼光、魄力、治理能力,皆远超常人,绝非池中之物。尤其是当他亲眼看过梁山兴办的学堂之后,一种更为深远的恐惧攫住了他——这王伦,不仅在经营当下,更在布局未来!他在系统地培养一代完全不同于旧式文人、也不同于普通农夫工匠的新人。假以时日,这批受过新式教育、对梁山有高度认同的年轻人成长起来,其能量将何等可怕? “目光短浅,刚愎自用,取祸之道啊!”宿元景望着东京方向,发出一声沉重至极的叹息。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童贯那所谓的“边军精锐”,在梁山严密的防御、犀利的火器和高昂的士气面前,撞得头破血流的惨状。朝廷此举,非但不能解决问题,反而可能将梁山彻底推向对立面,甚至可能逼出一个比方腊更难对付的巨患! 王伦得知宿元景被申斥召回,特意在祝家庄设下便宴,为其送行。席间,王伦态度依旧平和,甚至带着一丝惋惜:“宿太尉,朝廷之意,王某已知。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太尉两次奔波,辛苦劳顿,王某感念。若太尉不弃,我梁山愿虚席以待。” 这是明目张胆的招揽了。若在以往,宿元景必会严词拒绝。但此刻,他心中只有一片冰凉与无奈。他摇了摇头,落寞地道:“王寨主好意,宿某心领。然宿某世受皇恩,此身已许赵宋。虽知前路多艰,亦只能……尽其所能,鞠躬尽瘁了。”他知道自己回去,面对的很可能是童贯、高俅等人的嘲笑和皇帝的冷落,但他有自己的坚持和道义。 他没有接受王伦的挽留,翌日清晨,便带着寥寥几名随从,乘坐一辆普通的马车,悄然离开了祝家庄,踏上了返回东京的漫漫长路。背影萧索,充满了壮志难酬、回天乏力的悲凉。 几乎就在宿元景离开的同时,“神行太保”戴宗也风尘仆仆地返回了梁山,带回了二龙山的确切消息。 聚义厅内,戴宗向王伦及众头领汇报:“哥哥,二龙山态度极为冷淡。那邓龙言道,他二龙山自在惯了,不稀罕与谁结盟,更无需看他人脸色行事。至于商道,他说梁山护梁山的,他二龙山劫二龙山的,各凭本事。” “那栾廷玉呢?”王伦问道。 “栾廷玉并未露面,据寨中喽啰隐约透露,他似乎对与我梁山接触颇为抵触,邓龙对此也颇为尊重他的意见。”戴宗补充道,“观其寨防,颇为严密,山势险要,确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。他们似乎打定主意,要在这青州地界,继续我行我素,自行其是。” 王伦听完,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。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,沉吟道:“先礼已过,既然对方不愿通融,那便只能后兵了。朱贵兄弟!” “小弟在!”朱贵应声出列。 “着你‘谛听营’,调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,全力侦查二龙山!不仅要摸清其山寨布防、兵力部署、粮草囤积、头领习性,更要查清其与周边白虎山、乃至河北大名府有无勾结,其下山劫掠的主要路线和规律!我要知道关于二龙山的一切!”王伦下令道,目光锐利。 “遵命!”朱贵领命,深知此事重大。 “张顺、石秀兄弟!”王伦又看向特战营的两位统领。 “末将在!”张顺、石秀肃然抱拳。 “二龙山山高林密,强攻不易。着你特战营,即刻开始,针对性训练山地攀爬、密林潜行、夜间突袭、定点清除等山地突击战术!挑选最精锐的士卒,配备最好的装备,务必练成一支能钻山入林、直捣黄龙的尖刀!以备不时之需!”王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。他深知,对于二龙山这种地形复杂的山寨,常规的阵地战效果有限,必须依靠精锐的小股部队进行奇袭斩首或制造混乱。 “得令!”张顺、石秀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,这是特战营大展身手的好机会。 就在梁山开始为可能到来的武力解决做准备时,来自黄门山欧鹏的消息也送到了王伦案头。欧鹏在信中坦言,黄门山力量有限,虽依计对官军粮道进行了几次袭扰,也确实起到了一定的牵制作用,但面对种师道统领的朝廷大军,这点袭扰犹如隔靴搔痒,对缓解田虎正面压力的效果并不显著。他希望王伦能另谋良策,给予田虎更实质性的支援。 王伦看着欧鹏的信,眉头微蹙。直接派兵不现实,黄门山力量又不足,看来需要寻找新的突破口。他走到巨大的地图前,目光在河北、山东、乃至更远的地方扫视,脑中飞速盘算着新的合纵连横之策。或许,该让戴宗和石秀,再去拜访一些“老朋友”,或者寻找一些新的“合作伙伴”了。 山雨欲来风满楼。东京的虚妄狂欢,宿元景的无奈归途,二龙山的顽固不化,河北的求援困局……各方势力在这乱世棋盘上纵横捭阖,而梁山,在王伦的掌控下,正一面磨砺着锋利的爪牙,准备清除身边的障碍,一面又将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天地,寻找着破局的关键。未来的战火,似乎已不可避免,而梁山的应对之策,也愈发清晰和强硬。